复活节去老板乔治家聚餐,像以往一样,乔治担当服务员的角色,除了收盘子、端咖啡,就手拎酒瓶四处转悠着给大家添酒。从啤酒到香槟,品种繁多、产地各异。其间,大家说起第一次沾酒的故事,有人和我一样,十岁前就和这特殊的饮料初次接触了。一位男士追忆起他七岁时被父亲默许尝了一小杯餐桌葡萄酒,有个女孩说起小时被兄长欺骗喝了第一口烈酒。
我无酒瘾,酒量也不好,但却喜欢酒。我觉得如懂得适量、适当,酒这东西并不坏。酒会让不善言辞的人表达得好一点,让过于拘谨的人放松一点,让心防太重的人真实一点,让有压力的人松懈一点。有时候,一个平时呆板木讷的人喝了一点酒,举止竟变得自在洒脱了,且不时冒出些妙语,这样的灵感的确是酒激发出来的。李白诗云:“古来圣贤皆寂寞,唯有饮者留其名”。可见酒对于国人精神生活之重要。
我的启蒙者是我父亲。回想起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县城文章来源澳门庄闲网站游戏
里突然流行一种饮料叫“生啤”,很多小餐馆外头都放着这么一个肚儿鼓鼓的绿漆桶子,上面贴着“冰镇生啤”的标签。桶子下面的水龙头一拧开,一种颜色金黄的液体流出来,流进服务员手里那个直筒带柄的厚玻璃杯里,上面浮着一层雪白的泡沫。我父亲去餐馆时喜欢带上我,他会要一大杯生啤,再叫几个卤蛋、一碟花生、两个鸡翅膀。然后,他坐在那儿喝酒,我坐在那儿啃鸡翅喝汽水。有一次,父亲问我:“要不要尝一口?”我就尝了一口,差点吐出来,我生气地说:“这么难喝!”父亲眯着眼睛笑道:“你不懂,你懂了就知道这个多好喝了。”果真,到我读高中时,夏天家里的冰箱常冻着瓶装啤酒。有时放学回家,父母会给我倒一杯让我消消暑,我已不觉得它难喝了。
友人们得知我能喝啤酒,都十分惊诧。我故意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告诉她们,我们那儿夏天是把啤酒当冷饮来喝的,她们更震惊得无言了。我把她们的反应告诉家乡的朋友,这回轮到家乡的朋友震惊了。
回国探亲的假期里,逢姐姐姐夫们来家小聚,大家叙家常谈八卦,需要个欢乐气氛,餐桌上就少不了酒。我组织大家行酒令。酒喝到微醺时,每个人都面含桃花,口齿伶俐,笑声爽朗,竟比平时可爱百倍。我走后,家人打电话常说怀念我在时大家一起喝酒谈天的情景。如今我在北美,虽然有价格便宜的美酒,但亲人和老友都不在身边了。
去年父亲过生日,我给他一个红包,说:“喜欢喝什么酒自己买。”酒乃是他最喜欢的礼物。他今年七十四岁,每天保持自斟自酌白酒小半斤的习惯。去年检查身体,肝好得不得了,父亲将这好身体归功于他定时定量的饮酒习惯,此外,酒也给了他一个开明、幽默的好性格。有人劝我们说,父亲年龄大了,不能让他喝酒了。但我们深知,剥夺他大半生的饮酒习惯就是剥夺他生活中最大的快乐之一。人有时要靠快乐、靠精气神来活,而不是靠相沿成习的好习惯。